東風

沐葉

韩沐伯睡得迷迷糊糊的，白日里奔波已经很令人疲倦了，好容易安歇下来就在午夜两三点接到左叶的电话。
他面色发青，眉头紧皱，倚躺在床上，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明明怒气填胸，几乎要炸裂开来，还是认命似的摁了接通键，揉着眉心，语气一瞬间温柔得像条清浅的小溪：“喂？”

对面一时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韩沐伯想挂了电话，但转念一想到左叶也许是半夜里惊醒，神智却仍然混沌，迷迷瞪瞪地拨了电话过来不小心又睡了过去，怎么也挂不掉电话。

“晚安。”他嗫嚅，轻声道。
可对面突然传来什么掉地的声响，又听见左叶尾音拖得极长、软绵绵的声音：“我伯、伯哥在吗……”
“你伯哥睡觉了，晚安。”韩沐伯眼睛下垂，绕着他放在床头左叶下午落下的帽子打转，嘴角悄悄勾起，声音里藏了几分笑意。
深夜里只有壁灯发着昏黄的光，他突然想起左叶打卷的发尖也是这样温柔的颜色。

“喔……那、那我伯哥呢？”
左叶的声音不像秦子墨软糯，是透着少年的清亮，像即将从叶尖滴落的露珠。本该是富有朝气、明亮又澄澈的男子汉声音，此时语速慢下来，竟也是甜丝丝的感觉。
“你伯哥睡觉啦，晚安。”韩沐伯见他懵懵懂懂地问，也不厌其烦地重复。举着手机的手臂有些发酸，于是侧头夹在脖颈之间，空出的手摸了摸帽檐。

“我伯哥，去哪里了呢？我很想他了，我马上要去，要去接他啦，”对面似乎很迷惑，顿了一会儿又说：“现在是晚上吗，请你和伯哥说晚安，不要和他说我要去接他了……晚安。”
对面隔了一会，大概是没听见回复，又或者只是不小心碰到，收了线。

“我也很想你，晚安。”

左叶的烧半夜又起来了。高温让人分不清梦里梦外，脑子里被煮成一锅浆糊。左叶张开发烫的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脑海里略过“韩沐伯”的名字，猛地挣扎着翻过身，伸长手臂去够手机。
在“嘟……嘟……”拨号的过程中，左叶合上眼睛，嘴巴里嘀嘀咕咕：“伯哥……伯哥……”

后来是被踢到床沿的枕头掉下床去，左叶才稍稍回神，开口问道：“我伯、伯哥在吗……”
对方隔了一会儿才回答：“你伯哥睡觉了，晚安。”
穿过电流的声音温柔柔和，声音放得轻细。

左叶皱着眉，趴在床上，听不清似的咂咂嘴又问：“喔……那、那我伯哥呢？”
这次对面回复很快：“你伯哥睡觉啦，晚安。”
左叶突然发现自己很困倦，脑子里依然疑惑不解，嘴上却答道：“我伯哥，去哪里了呢？我很想他了，我马上要去，要去接他啦。现在是晚上吗，请你和伯哥说晚安，不要和他说我要去接他了……晚安。”

他睡过去，早上醒来对自己深夜里与韩沐伯长达二十多分钟的通话记录感到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