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

兄弟

01

蔡徐坤才出院，不过是在家休息了天，隔天就被左叶的班主任喊去学校，说是左叶和同班同学打架。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背的淤青上，几不可闻地叹气。

左叶是他父亲的私生子。
左叶生母过世后才被接回家，如今他父亲也去世，堪堪算是两年。平日里他要上学，早出晚归，蔡徐坤则因为身体原因过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难得有个照面。

关系算不得疏远，距离亲密也还有老大一截。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有正当的理由推脱，只是蔡徐坤想到小孩偶尔蜷缩在客厅上的沙发打盹儿，刚醒来时瞄他的眼神怯懦迷惘，下一秒又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似的，猛地坐起来，低着头向他打招呼：“哥，你、你今天，怎么样？”
这样的小心翼翼，像一只深恐被抛弃的小狗。

挣扎许久，还是没捱过对于左叶打架这件事情的好奇，起身出门。

蔡徐坤赶到学校的时候，左叶耷拉着脑袋，乖乖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蔡徐坤的目光从发丝与发丝间的缝隙渗进去，瞧见左叶两眼红肿，右眼和左脸明显肿起来，嘴角青紫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身上的制服有好几处明显的污渍，看起来是在地上滚过似的，整个人狼狈不堪。
左叶是在长个子的年纪，纵使肩膀逐渐宽阔，身量拔高，肌肉成型，可看起来瘦得可怜兮兮，有些弱不禁风的味道，怎么也敌不过站在一旁安然无恙的，人高马大得理直气壮的同学。
这哪里是打架，是被打还差不多。
蔡徐坤难得感觉心疼。

左叶瞄见蔡徐坤的鞋尖，一时屏息凝神，想着这下无论如何也是在劫难逃，吓得默不吭声。只是耳边传来蔡徐坤轻轻的叹息，还没来得及庆幸逃过一劫，就被怅然和无措塞满心口，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校服裤。
悄悄地，抬起手擦擦眼睛。

左叶的班主任是位大腹便便的语文老师，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一张嘴都是些教导人“以理服人”、“君子之风”的典故。
蔡徐坤起初还有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认同。到后来老师话题越来越偏，以至于扯到了这样的小事也许会影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往合作，蔡徐坤才按耐住抽动的眼角，开口：“我家左叶，是为什么和陈柏川打架？”

“这……”老师似乎有点尴尬，招手让门口的两人进来。
左叶还是不作声，听见陈柏川絮絮叨叨“我只是关心左叶哥哥身体，他就一拳头过来了！”时努了努嘴，抬眼看着蔡徐坤。
老师在一旁显得聒噪：“不过是件小事，左叶同学就是太冲动，同学们之间可能开了句玩笑话，就当真了。和哥哥关系很好吧？今天让你哥来，不是为了惩罚或者别的什么，你们互相道个歉就可以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啦，社会上很多不正……”

“他很好。”蔡徐坤打断，牵着左叶的手顾不及说句告别的话，离开了。

“疼吗？”
“哥，对不起。”
“我只在乎这个，疼吗？”
蔡徐坤伸手摸摸左叶的脸，有点惊讶于过于烫人的温度，又将额头贴上去，问道：“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左叶泪眼朦胧的，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左叶的情绪几临崩溃，蔡徐坤也手足无措，无法理解少年敏感莫名的思绪。
对方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滚了又滚，却始终不掉下来，蔡徐坤只好伸手揉揉那颗毛参参的脑袋，顺下来捏捏塌下来的肩膀，软着嗓音寻思着安抚道：“对不起什么啊，我是你哥呢。”

左叶一愣，眼泪终究啪嗒啪嗒掉下来。
是哥哥呢。